第8章 如果深渊有颜色(1/2)
西京大学到第一人民医院正常车程四十五分钟,盛可以半小时就到了。乔希年在门口等他,一动不动地站着,微微低着头,看病的人来来往往,如同流水淌过岩石。
他上前小心翼翼地问:“希年,希年,你看过医生了?”
她过了几乎一分钟才有反应,神情僵硬,眼珠子转动的速度似乎都比平常慢了。
点头,又摇头。
盛可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往车子那边走,她跟着,脚步迈得很机械。
“希年,你去看了医生,还是没看医生啊,医生说什么了吗?”
她口齿有些含糊,缓慢地说:“看过了,他……没说什么。”
她又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:“就是他们。”眼睛直勾勾的。
盛可以和她空洞的眼神一接触,被吓坏了。他拉紧了乔希年的手将她带到车上,让司机缓慢地在大道上行驶,不需要去任何目的地,就这样在西京大街小巷中游荡着。
轻轻晃动的车辆如同摇篮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,盛可以和乔希年并排坐着,手一直按在乔希年的手上,什么都不问,陪乔希年沉浸在静默里。直到她终于放松下来,如梦初醒。
盛可以握紧了乔希年的手。
乔希年勉强恢复了冷静,愿意开口说话了。
“我去找毕医生,他告诉我两个月前有一个关小姐来公益诊所那边找我,说在网上看到他们的病患列表里有我的名字,问她有没有和我联系?”
“关小姐?”盛可以反应过来了,“关琳?你那个朋友?”
“嗯。”
“她怎么会帮王鹤来找你?”
“我生病之后,她一直帮王鹤做事,可能一直在宁市。”
这事儿听着有点蹊跷,关琳按理说是乔希年最好的朋友,怎么会站在王鹤那边,甚至还帮王鹤来找她找乐乐呢。
乔希年头脑很清醒:“也许她也觉得我做得不对吧?”
盛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情如同游乐场里的飞流直下,正在越来越快速地直插谷底,赶紧转话题,想把希年的注意力转移出来。
他说:“我对心理咨询的规矩没有什么概念,但医生是必须要对患者的信息保密的是不是?家里人来看都不能给,怎么那个诊所会把患者的信息莫名其妙发到网上?”
希年说:“小阳姐姐。”
盛可以说:“什么?”
乔希年长长叹了口气,跟他解释:“小阳姐姐是公益诊所那边的志愿者,有家公司赞助他们把患者的信息电子化,上传云盘永久存储,她操作不熟练,发到了公益诊所的网站上,直接公布出来了。”
那些信息里包括很详细的日常活动,包子店的描述,乐乐读书的情况,有心人只要一查,自然能找到他们。
电子时代这种事司空见惯,盛可以能理解。
之前他有个朋友,有点名气的网红,苹果手机被人破解了,黑客把他的私密照直接发到了社交媒体上,一时间全世界都看到了。
幸好那位老哥健身有道,六块腹肌线条分明,在自家浴室里自恋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,没出什么问题,还帮他圈了一波粉。
不过,盛可以还是有一事不明。乔希年去的那家公益诊所名不见经传,王鹤怎么做得到精准定位,一发出来就看到了她的信息?
乔希年也不知道,但肯定有人会知道。盛可以翻了一圈通讯录,看到了一个专业对口的人,立刻打电话过去,那就是他的朋友孙贼。
富二代孙贼和盛可以一样,不愿意干活,被家里人按头干活。他出国学的计算机专业,顺理成章就做网络安全,一部分业务是给大公司检测和修复系统漏洞,靠着家族资源,自己抽风式地上上心,还做得挺不错。
这个点儿,孙少爷居然刚起床,也不知道头天玩到了几点,说话迷迷糊糊的:“二哥,你找我?”
酒友面前无须客气,盛可以连寒暄都省了:“我问你一个技术问题。”
孙少爷“扑哧”一笑:“泡妞的技术问题吗?二哥你确实不行。”
盛可以翻了个白眼:“别胡扯了,跟网络安全有关的问题。”
一听跟自己本行有关,孙贼稍微清醒了一点,说:“二哥,你把问题发条信息给我,我发公司群里,我不懂的肯定有人懂,就不用转来转去地问了。”
这想法挺周到,盛可以于是如法炮制,问题发出去之后不到三分钟,孙贼截图把公司工程师的说法给发回来了。
那位工程师是这么写的:两种可能性,一是有人使用程序,不间断地在公开网络上搜索相应的关键词,比如说身份证号码,所以这边公益诊所的信息一上传,那边马上就锁定了,能直接找到IP地址,普通黑客就能做到。
盛可以往下翻了翻,下面没了,马上又打电话过去问:“不是两种可能性吗?第二种呢。”
孙少爷又发了一个截图过来,上面就四个字:二是巧合。
盛可以没脾气了。
他答应孙贼晚上请他去喝威士忌,而后把咨询的结果告诉希年,她脸色惨白。
在网上不间断搜索希年身份证信息,这确实像是王鹤做得出来的事,侧面也证明她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是有必要的。她倒不认为王鹤对她有什么企图,多半就是想要把乐乐带走,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儿子。
盛可以握住希年的手,说:“你愿不愿意另外去见一个医生?很厉害的心理学教授,我觉得你跟他聊聊,可能会有点帮助。”
无论他说什么,此刻都像是乔希年的救命稻草,她想都没想,就答应了。
他们和姜教授约了两天之后的下午三点,希年走进姜教授的办公室,和盛可以一样第一时间看到了博古架上的手办,那里面有一个动漫七龙珠里的贝吉塔超级赛亚人立像。
她久久凝视这个立像,目不转睛,姜教授轻声问:“你也喜欢日本动漫吗?”
乔希年含着泪,说:“我儿子也有一个,是二哥送的,他很喜欢,摆在自己做作业的桌子上,一抬头就能看见。”
哭泣的冲动如狂潮般涌上来,她扭开头,默默在沙发上坐下,看着自己的脚尖。姜教授轻轻摆手,示意盛可以出去。
他过去满怀爱意地摸摸乔希年的头发,柔声说:“我就在外面,哪儿都不去,在走廊上站着的。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,叫一声就行了,知道吗?”
乔希年像个孩子一样顺从地点头,盛可以对姜教授说了声谢谢,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。
他在外面靠着栏杆,远望校园中葱茏的绿色。教学楼旁的足球场上一场比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,年轻的孩子们大声叫喊,奔跑着,冲撞着,球场旁的观众跟随着比赛的动态发出欢呼和笑声,吹口哨起哄,偶尔还有此起彼伏的咒骂。
盛可以入神地看着这一切,而在他的身后,姜教授开始和乔希年对话。
仿佛,乔希年的灵魂骑了白马,行经空无一人的大道。
夜色深沉,两侧连绵都是舞台,唱念做打,戏子格外卖力,演的是人生中或盛大或琐碎的片段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她停驻在一处舞台前,背景是大学校园,王鹤对她单膝跪下,倾诉自己的爱意。与此同时,他对她还有很多很多的要求。
另一处,舞台上她父母家的布景,她的房间,四处一尘不染,没有半点多余的东西。她的双亲长久而沉默地坐在客厅里,哪怕无事可做,也那样端庄地坐着。
乔希年是个孩子模样,她笑着跑进客厅,父亲严厉地说:“别那么大声说话,要有规矩。”
再一处舞台,布景是她和王鹤住过的家,凌晨一点三十七分,王鹤喝多了进门,将她从床上一把揪起,摔到地上。
她惊恐地抬眼看丈夫,而他问她:“你做错了什么,你知道吗?来,你好好反省一下,你做错了什么。”
她不知道。她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但她渐渐明白了,自己做的每件事似乎都在犯错。
下一处舞台,背景是王鹤的公司。清早,树上挂着霜花,天气很冷。她在办公室门前拿钥匙开门。
明明非常规整地把钥匙收拾在包里了,却怎么也找不到,她弓起背来拼命地翻。王鹤就站在她的背后,他也有钥匙,却不去开门,只是冷冷地看着她,看着这个愚笨、一无是处的、总是乱七八糟的女人,看她最后能不能找到钥匙。
她很害怕,明明只是找不到钥匙而已,冷汗却从背上一点点流下来,最后他用力推了她一下,推得她摔到旁边冰冷的地上,说:“你连一串钥匙都管不好是不是?你就有这么蠢!”
很严厉。
从此以后,只要她开门的时候王鹤在旁边,她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。
她骑着白马,马蹄得得,空无一人的黑色大道上,她是自己人生唯一的看客。
大道尽头,那里是最后一处舞台,空空荡荡的血色舞台,中心只摆着一张床,就像恐怖电影里陪葬死人的那种大床,阴沉沉的纱帐垂下,暗淡灯光中青烟氤氲。
床上躺着一个人,那是乔希年自己,好像已经死去多时,脸色苍白如雪。
关琳和王鹤在她床边,鬼一般蹑手蹑脚潜行。他们像戴着面具,又像在做鬼脸,笨拙而疯狂地舞动双臂,窃窃交谈着,说出很多可怕的字句——
“给她吃药。”
“让她死吧,让她疯了吧!”
“她会死的。”
“她什么都不会。”
“她既愚笨又下贱。”
“嘻嘻嘻。”
他们诡异的笑声响彻了天地,落下来时变成钢针,铺天盖地刺向乔希年。针尖上带着雪亮锋芒,足以令人皮开肉绽。
她不再说话,不再描述自己所见到的舞台景象,而是蜷缩在椅子上,机械地举起双手仿佛想要向上天哀求怜悯,脸色像纸一样白,乔希年汗如雨下,泪如雨下。
她再也无法在姜教授面前保持基本的镇定,就那样抱住自己的头狂叫起来,一声声不成调的嘶叫里,偶尔几句完整的话,都是在喊盛可以:“二哥,二哥!救我,救我!”
乔希年从姜教授那里出来状态非常不好,盛可以带她回了自己公寓,打电话和老板娘通报了一下情况。
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,不言不动,水米不进。
她没有睡着,至少不是始终在睡,大多数时间里都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,水晶吊灯,奶油色的屋顶。白天黑夜或明或暗的影子变幻无穷,在姜教授那里看到过的一切,乔希年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,更多细节,更多场景,让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产生奇痒和刺痛。她没有去管,她走不出来,但仍然知道那是幻觉。
明知是幻觉,感受仍如此真切,这是何等之悲哀。
老板娘来看她,送了袁哥特意做的清粥小菜过来。希年根本不知道谁来了,叫也不答应,碰碰她,她就受惊似的把身体蜷缩起来。
老板娘站在床边隔着毯子拍她,轻轻地,拍孩子一样,拍着拍着,眼泪就下来了,说我这苦命的妹妹。
盛可以安慰老板娘,说希年在催眠过程中想起了很多事,大部分都很不愉快,是以前拼命压抑着不愿意去触碰的,一被召唤出来,就来势汹涌,冲击力很大。
人的精神就像一块板子,滔天大浪袭来猝不及防,一下就碎了。碎了想要重建,必须把这些心魔消化掉,这个过程需要时间,或快或慢。
他说得成竹在胸,振振有词,因为这些都是姜教授和盛利好的原话。可他眼睁睁看着希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,手心里脊背上都是冷汗。
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专业人士,又后悔带希年去跟姜教授见面,千头万绪说不出口,只能落到行动上,那就是守着乔希年。
“衣不解带,寸步不离。”书上经常用这两个成语形容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照顾的用心。寻常的八个字里,有一种无声的惊叹,因为这并不容易。
盛可以做到了。
没人要求他,他也没有要求自己,只是自然而然地,就这么做了。
他一开始只是在家里待着不去上班,不时进去看看希年,给她喂水。明知道她不会答应,还是每隔一两个小时就问她要不要吃什么,想吃什么都行,他去买也行,他自己去做也行,请袁哥关一天店回来做也行。
他在卧室里待着,和希年说话的时候,会轻轻拉着她的手。有一次他离开房间的时候,发现希年的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,在空中摸索。
她在找他。
乔希年在自己迷失了的世界里想什么,做什么,看见什么,别人都看不出来,但她显然知道盛可以在身边,她也需要盛可以在身边。
感知到这一点之后,盛可以就哪儿都不去了。他坐在床边,握着希年的手,困了就睡一会儿,醒着的时候就跟她说说话,自己接接电话看看手机,饿了也去弄点儿东西来吃,然后赶紧回到原来的位置。
上一次他这么守过的人,是自己的妈妈,最后他失败了,妈妈去了另一个世界。
这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。
你喜欢的人,亲爱之人,身处无间地狱煎熬的时候,你能去哪儿呢。
既然无法以身相代,那就守着吧,在门外呼喊着,让那挣扎的人知道自己不曾被放弃。
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。
他这么守了三天,胡子拉碴的,睡了醒,醒了睡,又一次醒来的时候,他发现床上是空的,乔希年不见了。
盛可以一跃而起,叫着乔希年的名字往外走去。人还没到客厅,他就闻到一阵又熟悉又陌生的香气。
熟悉,是埋藏在人生过往中不再想起又永远难以忘记的熟悉,陌生,是埋藏在人生过往中永远难以忘记又不再想起的陌生。
那是他跟乔希年提过的,肉片酸辣汤的香气。
童年的味蕾,妈妈的手艺。
盛可以在厨房门口愣住了。
乔希年正在灶前忙碌。
她洗了澡,穿了一套他的睡衣,太长太大了,袖子裤脚都挽了好几层。料理台上堆满了食材和调料、肉、蔬菜、辣椒粉,锅里煮的东西腾腾冒着热气与香气。她正切着什么,低着头,眯着眼,弯着腰,全神贯注的样子,手里那把刀看起来重于千斤,和袁哥潇洒随心的把式截然不同。
砧板旁边还放着纸笔,叠成一堆的菜谱书起码有七八本,还有量杯,温度测量仪和计时器,知道的说这是下厨,不知道的以为在做化学实验。
盛可以没有去打扰乔希年,他退回客厅,悄悄坐下。香气从厨房里一阵一阵传出来,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闻。
不是不好闻,而是太好闻了。十四岁之后再没有接触过的气味,掺杂着母亲的身影,合二为一,挥之不去。
世上有千千万万的菜馆子,没有哪一家做那么家常的胡辣肉片汤。这本来是穷人家暴烈粗鲁的吃食,不登大雅之堂。
就算有,盛二爷也会下意识地避开,不吃不看,罔顾罔闻。别人以为他品味精雅,其实只是免得触动心事——应付不了的,人们往往都选择逃避。
万万没料到此时此地自己破了功,不是破一点点,是摧枯拉朽,一往无前的破法。
他埋下头,含着泪。
乔希年听到声音走了出来,在他的睡衣里她看起来格外娇小,甩着袖子站在那里,凝视着盛可以。
她轻声说:“二哥,我给你做饭吃。”
盛可以抹了满手泪,说:“嗯。”
他站起来:“我帮你。”
两人一起默默地做完饭吃完饭,希年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,脸上有表情了,眼珠子灵动了,能有条有理和平常一样,跟盛可以聊事情了。
她告诉盛可以,王鹤给她打了电话,号码应该是从公益心理诊所那里拿到的,一连打了好几个。
盛可以一下紧张起来:“你没接吧?”
乔希年摇头:“没有。”
她没接,甚至都没看手机,因为电话进来的时候,她正躺在床上万念俱灰,手机静音丢在客厅包里了。
“不过,他应该还会继续打。”
乔希年聪明绝顶,涉及与人相关的事却总是比较茫然,她问盛可以:“他打电话给我,是不是就想告诉我一声乐乐在他那里?”
盛可以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。
如果王鹤的目的就是带走乐乐,夺回儿子,那他是不会主动和乔希年联系的。
他从公益诊所那里找到了乔希年的信息,锁定了乐乐读书的幼儿园,悄悄夺走孩子之后,就会马上人间蒸发,把孩子能藏多深就藏多深,最好就此一刀两断。
王鹤主动打电话回来,这件事马上就变味了,变成了一桩警察管不了的绑架案,绑匪不会撕票。然而绑匪既然是绑匪,那自然有他的诉求。
盛可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,说:“下次他打过来,你接就好了,听他说什么。”
乔希年迟疑许久才略略点头,她脸上掠过货真价实的恐惧之色。
她怕王鹤。
她一直一直都怕王鹤,从两人认识开始,恋爱,结婚,生了孩子,直到成为一家人,她只要看到他,精神依然会很紧张,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,做错了什么,或者将要说错什么,做错什么。她从未意识到自己每时每刻都战战兢兢在看丈夫的脸色。
她觉得王鹤对自己很好,只是要求高,她觉得王鹤很优秀,和她在一起是她的运气,她觉得为了维护两人的关系,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,王鹤要求的也都是对的,都是为了他们的家,为了她好。
直到姜教授以暴烈冲击的方法,强行揭开了他们关系里那一层虚假的,只有外人看起来才温情脉脉的面纱。
虐待狂,精神变态者。
这就是王鹤的真面目。
他自私、自恋、对人没有同情心,也没有同理心,所谓的爱、亲情、体贴安抚,都是装出来的,都是他用来控制身边人的手段。他太了解乔希年了,知道怎么做才能摧毁她,他也毫不留情地这样做了。
乔希年从他身边逃开,这是她能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,否则现在必然已经陷入了无底深渊——要么在精神病院彻底变成一个废人,要么已经自杀。
只是有一件事她始终没有明白:为什么王鹤要这样对待自己。
姜教授说,精神变态者做很多事其实是出于本能的,就像连环杀手一样,核心无非是为了取乐,满足自己的变态冲动。
他说得有道理,只是乔希年比姜教授更了解王鹤,他也许内心蕴藏着十足的疯狂,可是做任何一件事往往也都抱着明确的目的。
毫无征兆的,他突然发难,环环相扣步步紧逼,一定要致自己的结发妻子于死地,这是为了什么呢?
她情不自禁问了出来。
在盛可以面前,什么都可以问,这是她最新的领悟与发现。这让乔希年感到安心,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安心。
盛可以摸着下巴,说:“为了钱?”
坏人们会为了钱做任何事,古往今来都是如此。
问题是乔希年没有钱。
她大学四年成绩全优,几乎每一门都是满分,学校推荐她直通研究生,被王鹤拦住了。他说他想要早一点和自己心爱的人定下来,组织家庭,安身立命,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读书的人,却只有一个王鹤的妻子,他希望乔希年慎重选择。
说是选择,乔希年从未感觉到自己有选择的余地,她不敢面对王鹤阴沉的脸色,一时伤感一时暴怒的语气,更不敢去挑战他坚如磐石的决心。
如果她去上研究生,王鹤就会跟她分手,更极端的是到学校来大打出手,断送她的前途:“我这么爱你,你不跟我走,那就都别过了,我们死在一起。”
这是他的原话,乔希年知道他做得出来。
因此她放弃了保送研究生的机会,跟着王鹤走了。
从那一天开始,直到她敲开方圆包子店的铁门开始当服务员,她都没有过任何真正属于自己的收入。
她在王鹤的公司工作,没有自己的工资卡。
她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王鹤买好给她的,去哪里,干什么,吃饭旅游购物,也都是王鹤付账。
偶尔需要自己行动,她用王鹤的附属卡,每个月要向他报备账务的明细。
她没有钱。
盛可以说:“那……是不是他出轨了,想帮女朋友腾位置?”
乔希年摇头。
如果他爱上了别人,想跟乔希年离婚,大概只需要回家来说一声就可以。
她既然抗拒不了结婚的要求,自然抗拒不了离婚的要求。
以乔希年的教养和个性,财产断然不会去争取,更不会不依不饶纠缠。
如果只是移情别恋,何必要做那么绝?
盛可以两手一摊,放弃了:“我不明白,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动机的吧?”
乔希年承认是,两人相顾无言,她反过来安慰盛可以:“等他再打电话过来,我听听他说什么,说不定能有点线索。”
盛可以说:“行。”他看看表,这都已经十一点多了,“今天不会打了吧,这么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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