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书卿带着桃红找到班爪这个老东西时,他正在马厩往吃纸马车夫手里塞传单,没戴帽子,后脑勺发白的头发丝在日光下一闪一闪。
他年纪不小了,虽然保养得好,脸上没多少皱纹,但毕竟年纪在那儿,也快五十了吧。五十,在古代来说算是高龄了。
顾书卿起了一丝恻隐之心,满腔怒火慢慢消停。
“班公公,”她站在马厩外叫他,语气冰冷而和缓,“你做什么呢?”
班爪倏然回头,脸上闪过一丝心虚,因为激奋而吁张的鼻翼瞬间收缩,低眉顺目地显出一副可怜相来。
“我为什么让你走,你心里没数么?”顾书卿问。
“老奴不知做错了什么。”
“张嬷嬷在屋里自杀那么大的事,你做为管家,一点动静也没听到。当然,府里地方宽阔,你也不可能面面俱全,这算你情有可愿。
府里的事我作主,我没有允许之前,你擅自惊动官府,引来大理寺的人,害得我差点被冤杀。你就是这么遵循先帝的嘱托,管公主府这个家的么?”
“冤枉......”
班爪可怜巴巴地走近几步,“老奴没有惊动大理寺,是他们自己进来的。”
“怎么可能呢?”
“老奴敢对天发誓,若是老奴报的案,就让老奴死无葬身之地!”
顾书卿眉毛轻挑,一时有些摇摆。
她自觉江糊经验不足,某些老奸巨猾的人很难从表情上去判断,他们往往十句话里九句真一句假,跟硫酸处理过的翡翠似的,又漂亮又有害健康。
可也不能仅凭一句经验之谈就给人定罪了,判案还“疑罪从无”呢。
班爪又适时往她身前扑地一跪,头也深深埋了下去:
“长公主殿下,老奴是有失职的地方,但绝不敢跟外人一起对付长公主哪!老奴死后,是要去见先帝的,到时先帝岂不把我打得魂飞魄散?”
这话听起来,比赌咒发誓更可靠些。
“那是谁报的案?”
顾书卿不由得疑惑。
班爪直起身,垂眼思索一会,突然啊地抬起胳膊,指向正蹲在一旁、撕着传单消遣的马车夫:“老奴那天见着他从外边回来!”
马车夫一惊,抬眼间眸子里精光四射,须臾又转成乖张,他抬手将剩下的传单揉成一团,想往班爪身上砸去,大约想起自己身份,只能收回去,不愤地辩解:
“我送长公主回府,不从外边回来,难不成从你这个老龟奴被窝里爬出来?”
班爪嗫嗫嘴,羞红着脸啐了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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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。
至于那天是谁报的案,似乎没那么重要了,一则没有监控、空口无凭,二则,都发生命案了,还不许人报案?
张嬷嬷死过的厢房比往日要阴冷些。
顾书卿在这屋里已经呆了好几日,白天乃至入夜,她不信鬼神之说,此时却希望自己能有通灵之术,好问问张嬷嬷:
她为什么这么干?她想干什么?
“驸马爷。”
门外桃红的招呼声又脆生生响起。
顾书卿叹口气。
这狗男人最近不知怎么了,天天来,来的时间还不定,有时在轩门口透个头,见着她就走了,有时又进来嘘寒问暖,直到鼻头上碰起厚厚的灰,才讪讪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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