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家前厅里，许复与那孙老爷相坐于对面。他自得地将茶壶提起，手臂歪斜，茶水如涓涓细流而落，斟满一杯茶。
随后，他笑着将茶盏用指腹推向那人，抬眸朝人看去，“你要娶我家二丫头，那咱们日后就是一家了。但我这个做女儿父亲的丑话说在前头，我不看一看、替她把把关，怎么能知道以后嫁过去过得好不好呢？”
那孙老爷长得腰圆膀粗，活像富得流油的商人。
只见他哈哈一笑，瞬间领悟许复的话里的意思。他将一手抬起，另外一手钻进袖口中将一本册子拿了出来。
“在下娶二姑娘是诚心诚意，这里是在下的一点心意。”
说着，孙老爷将册子抖落开，约长两臂，每页纸都写满了彩礼。
他将册子轻轻放在桌上，笑着道：“若在下能娶二姑娘为妻，这些写在册子上的彩礼，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。”
许复朝下一瞥，却在册子上见到了许多名贵之物。
饶是他再有见识、饶是许家已然富裕，但这本册子上的东西却在一点点放大他的欲望。
他伸手将那册子捞起，满意地端睨了一番，又把册子盖上，唤来小厮，“带去给夫人看看。”
那小厮接过册子下去，许复这才抬头看向孙老爷补充道：“我到底是个男子，就连赢取我夫人的彩礼都是母亲准备，这方面实在是不太明白。还是要叫人拿去后院给夫人瞧瞧，若夫人觉着好，那我也说不出个一二来。”
许复的话虽这么说，但其实孙老爷都明白。
毕竟许府上下哪个不是听许复做事？前几日他来求娶三姑娘时，明明只是个庶女，可管着后院的陈氏竟都不敢做主，非要把许复叫过来才算完。
所以……
那孙老爷会心一笑。
把册子拿进去给陈氏瞧，就是许复承认自己的做法。
二人皆藏下眼底的满意之色，略捧茶谈起官场之事。不多时，适才被许复叫去捧着册子给陈氏瞧的小厮便回来了。
那小厮先是将那描金的册子往桌上轻轻一放，旋即后退了两步，弯腰恭敬道：“回老爷，夫人瞧过了，说这是极好的礼，想来孙家必定是不会为难二姑娘的。”
孙老爷对于这个板上钉钉的消息抚掌大笑，将那描金册子朝许复推去，“为表尊重与在下的诚意，在下今日已命人带了这册子里的头两页礼品而来。此刻已在许府外候着了，不如大人随在下去瞧瞧？”
许复笑意染满眼角，却装模作样推辞了起来：“哎，两家还未交换庚贴，我怎好收你的礼呢。咱们在朝中还是这样的关系，如今还没结为亲家，难免惹人非议、扯上贿赂的名头。”
孙老爷听罢，立即打狗棍随上，笑眯眯道：“虽说还未交换庚贴，但时候不就近在眼前了么。大人虽说是在下的上官，却也是在下日后的老丈人，在下先提前送点礼讨老丈人欢心，旁人又能说什么呢？”
要说这孙老爷也是够不要脸的。
明明他自己都能当许复的爹了，却为了捧上司的臭脚，一口一个老丈人亲昵地喊着。
许复也照样应下，他早就想做这孙老爷的老丈人、分一杯他孙家的羹了。但奈何庚贴还未交换，他也只好以退为进。
其实两家的庚贴早想交换了。
但许复到底是好面子的人，他自诩为清流，将嫡出的闺女嫁给商贾之家孙家也就罢了，可若猴急猴急地交换了庚贴，京都定会疯传他卖女求财之说。
他可不想被人背地里笑话，这才请人算了个最近的好日子。就在本月中旬，只要这庚贴一换，今年内必定完婚。
寻常人家嫁女儿，就算是再贫苦的农户，也讲究个好事多磨。或许有年头换庚贴、年尾完婚的，但从没有像许复的打算这样，深秋换庚贴、冬日完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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