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涧无力地垂下了手。
因她自伤而狰狞的五官复位，他仍旧是当年方府后园中那个衣衫飘飘的朗朗少年。
他低着头，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方书瑶一愣，悲切至极，反而笑了。她自己怀着满腹心思嫁给沈涧，又凭什么要求人家要全心全意地对她呢？
如今被人家反过来算计了，便恼羞成怒；可世上哪有只许自己赚便宜不许吃亏的道理呢？
沈涧道：“对不起。我以为....我以为把运商走下来，你就不看重总商这个名头了。是我以己度人，是我不该。”
噢，是了。沈涧还是存了恻隐之心，否则她方氏一族的煊赫之势，恐怕早已覆灭。
可是.....可是，这又算是哪门子的仁慈呢！
她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，还兀自沉思着，却听沈涧涩声道：“我...我知你不想见我，但你千万不要搬走，我怕方书成对你不利....”
见她不做声，沈涧心彻底沉下来。
他一早就知道方氏对她的重要，纵然他掏心掏肺，甚至也抵不过她那祖母——沈涧不自觉带上几分赌气：“我走便是。”
方书瑶略有几分迟缓地抬起头来的时候，正好看到沈涧伫步在拱门处，半个身子被珠帘遮着。
仿佛就在等她这一瞥，他声音平稳却又有难掩的失落：“起来吧，地上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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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涧一腔苦闷，逼得他张不开口，仿佛一开口就会停不下来地嚎啕大哭。
他翻墙出了王府，衣裳单薄两手空空，在这除夕夜空荡荡的街头游荡。
闻见街边酒肆有股浓郁的高粱香味，他一拳捣碎了窗棂，拎出一坛边走边喝。
也是好多年没干这样偷鸡摸狗的事了，他灌了一口，冰冰凉的酒液勾勒出五脏六腑所在，没走几步，就抽心抽肝地痛起来。
他愣是喝了个干净，然后也不知身在何处，倒头便睡，再醒来就是日上三竿。
睁眼的时候看到两张怒气冲冲的男人脸，一个指着他朝另一个道：“大人！就是这小子，偷了我的酒！您看，这坛子还在一边放着呢！”
另一个仿佛是顺天府的衙役，大年初一就被喊来办差，一脸的晦气神色，伸手就抓沈涧的衣领：“给我走！”
沈涧喝得头重脚轻，迷迷糊糊觉得被他抓走也挺好，否则今晚还不知在哪儿着落——三王府是回不去了，醉奴膝也不想去，万一方书瑶吃味呢.....
心里又是一抽，他没好气地拨开衙役的手：“爷爷我自己有腿！”
一走才发现，“爷爷”被冷风吹了一夜，腿都僵了，根本走不了；还是被衙役拖了去。
去了顺天府的地牢里，刚好大年初一发饺子。沈涧喝了一碗这葱花肉馅面皮汤，感觉魂魄又归位了。
定睛一看，呦呵，这隔壁不是方书成吗？癞皮狗一样窝在墙角，恹恹地不知道等谁。
沈涧见他就来气，晃到笼边，把着铁栏杆道：“呦，这不是方公子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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